宗浩青正在奋笔疾书,准备大试。我来了他很是高兴,要请我吃酒。我只问他戚破空在何处。他让我稍等,然后说了地址。我道了谢便往那地方走。策马到了河边,果然见到一艘大船,上面少男少女乱作一团,水里的六皇子正被追杀。我到的时候,恰好看到戚破空下水去救人。我冷眼旁观,等着他们上来,才看到戚破空穿的是王府的侍卫服,现在湿漉漉地混着自己的血,看着狼狈极了。六皇子被救上来之后,一群少男少女围上去嘘寒问暖,只戚破空在一旁撕了袖子,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皱眉。
我在问知楼留了牌子,随缘做点生意。不想生意来的快,一个号称自己是三爷的人请我帮他模仿字迹。想着这单子报酬不错,我就接了。拿到东西我就知道这怕是皇家的事情,可无妨,我孤家寡人,活多久算多久便可。
“不是。”我进门,俯视着看到我之后激动的父亲,“靖竹不孝,回来迟了。”伸手握住父亲伸来的手,只觉得骨头锋利,扎进了我的心里。
“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父亲泪眼朦胧,用力握着我的手,只这一句,就让我想起娘亲当时要走的时候也是这样。
都说我佛慈悲,我看着悲悯的佛像,只觉得横眉冷对。善恶有报,可娘亲那么好的人,却不得善终。我出去的时候,一个小沙弥追上我,说施主有心疾,若哪天想不通了,拿着此物过来便是。递给我一个平安符,不等我说话就跑了。我下意识收下了。
我敲了将军府的大门,无人开,只好□□进去。凭着记忆寻到父亲的院子。一路走来,只觉得这将军府花草枯萎,有些败落了。我怅然若失,不过六七年光景,曾精心呵护的地方,显然已经不再存在。
这一次又是游荡了三年,见了佛门善恶,去了道家修行,便越觉得世间皆苦,我不过尔尔。于是又回了京城,想着见见父亲。
出门时,我看到老了许多的管家玉成,他见了我满目悲凉,欲言又止。我拿了身上所有的银票给他,就去了宗府。
这次我南下,去了南尧。那边民风民俗不是多好,不过水果多样,娘亲若是来了,想必会很开心。待了两月,一路向西,高山雪原,我去见了曾经都拜服的佛。
父亲葬礼办的简单,我看着戚破空跪着哭的撕心裂肺,可我却不觉得心疼。
宗浩青陪我下了几天棋,后来猛然发觉他是要大试的人,就任我自生自灭去了。宗府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地方,老爷文雅,夫人温柔,三个儿子皆风流。对我而言,确实是个温暖的地方。
并无多少变化,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喝了口酒再看,看到个似乎熟悉的身影,跟在另一位少年边上说笑些什么。我眨眨眼再看,原来是那个叫破空的孩子长大了些,眉眼长开了些,说话间神采奕奕,皮相确实不错,不枉我听别人议论的时候只听戚小将军长相如何,未听到他做了什么。
可能我真的有心疾呢。
戚家儿郎何时沦落到给别人做小?我依旧想不明白。
将军府败落,小将军变成王府侍卫,娘亲苦心经营了半辈子的将军府就这样凄凉至此。骤然间,我的心有些疼。策马回城,去问知楼留了牌子寻大夫,不想正好碰上那传说中的三爷。他倒是坦荡,直接请了太医去将军府为父亲医治。只是父亲旧病无医,戚破空处境艰难,终是不久后便走了。我将他葬在了娘亲旁边。
刚准备叫他,身边有些响动,刚要出手,却听到宗浩青的声音。他似乎长高了些,穿着一身月色袍子,淡雅了许多。他先是惊喜地跟我寒暄,而后跟我说起这两年京中的情况,我才知道刚刚那孩子身边的人是六皇子。不过,与我何关?不过这宗浩青看着淡雅,这会儿真是能说。
我听了戚府的近况,觉得似乎不多太平,而这戚破空未进国子监,不考大试,只是每日跟着六皇子厮混。可我看那六皇子面相,不是个多简单的人物。宗浩青仍旧絮絮叨叨,喝了我两壶酒,有些醉了,才跟我说,世间多寂寞,青只服过你一人,可你也走了,青真是难过极了。我冷眼看着宗浩青,才觉得每人难处大抵相似,孤寂才是常态。
那三爷给了报酬就没了消息,我也没有再在京城待,夜里去宗府扔了把扇子便走了。就当是这几日宗浩青陪我的报酬吧。
父亲院子里还有人住的痕迹,我推门的时候,还听到里面咳声阵阵。掀开帘子进去,就见曾经威武的大将军如今病的不像人样。我有些难过。走过河山,对父亲曾经的恨越来越少,敬佩反而越多。可现在看来,似乎他也要如娘亲一样离开我了。
“我,我去给你找大夫。”我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父亲。印象中的人与现在的人相差太大,我自小只见过几面的父亲,高大威武,说话铿锵有力,何时竟白发苍茫,骨瘦如柴。
“是破空吗?”父亲听到声响,虚虚地问了一句。
锁了将军府,送走玉成一家,我便去宗府常住了。
在京城待了几天,宗浩青每日都来寻我一起。虽然烦人,好在我也许久未曾与人交往,就当是请了个百晓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