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对沙发下温暖狭小的空间有所依恋,二人都没有提出离开的事,倒是以垃圾山为驻点开始捕捉xue鱼,没有条件的时候就宰了生吃,有条件就生火水煮。
但大雪纷扬的那个夜晚,冥冥中似有预示,聆春和燕期不约而同地想到,他们该离开了,这段旅程理当走向尽头。
按照规律,降雪总是伴随着天灾的离去,和平年代的到来,最后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日月星辰同时隐去光辉,世界变回灰蒙蒙白茫茫的一片,洪水、冰雹、沙尘、地裂都将缓慢终止,奔走的野狗逐渐丧失生命力,人们从中获得喘息的时间。
“几百年前一位诗人曾写道:‘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这句诗如今成了一个预言——一经降雪,人类的春天便来了。”燕期抱着瑟瑟发抖的男孩,在他耳边说道,“说起来好笑,我的运气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最长的灾年,最短的灾年,我算是都完整地经历了,我创建了让人们逃避灾难的伊甸园,自己却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我已经不想去了。”聆春枕着他的肩,轻声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想去了。我想陪着你,让你高兴。”
“好甜的小嘴。”燕期凑下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发现男孩的嘴唇冷得跟冰块似的,牙齿小幅度地不住磕碰。机器人皱了皱眉,站起身,道:“我给你找点东西裹一下。”
聆春点了点头,自己抱着自己,抬着亮晶晶的眼睛看机器人忙活着四处翻找,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倾斜的沙发上。
“燕期?”他好奇地问。
“反正也拆过一次了,就让它再送我们最后一程。”机器人挑了挑眉,开始用力揭裹在沙发上的天鹅绒布,“扯下来给你铺盖。”
他的动作十分粗暴,沉重的沙发嘎吱嘎吱地响,下面垫着一个角的木箱更是尖声惨叫,木屑四飞,轰鸣一声后尽数报了废。
沙发重重往下陷了陷,上边堆积的锅碗瓢盆书包行李随着燕期抽拉绒布的动作七零八落掉了一地,沙发的轮廓终于显现出来,机器人也没急着去看它的庐山真面目,而是撩起绒布跑到男孩面前,从头到尾悉心给他裹了个严实,像是给碎花裙小姑娘裹上了深蓝色的厚重斗篷。
“还冷吗?”燕期用大掌来回搓了搓男孩冻得发红的脸,硕大的雪片落在金属的肩头,蝴蝶似停留着,不曾化去,而是堆积了起来。
“不冷了。”聆春拉着燕期的手,走到两人寄居许久的沙发前,蹲下身好奇地摸了摸这个横放的大型家具,“是硬的。”
燕期没太在意:“藤的?还是木的?”
男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很滑。”他摸着摸着触到一处凹陷的纹路,便拾起一块布料将那里的泥尘霉斑擦了个干净,上面镌刻一行印金字母,他估摸着发音念出来:“斯坦威。”
燕期一怔,终于正眼打量起了面前这个和二人朝夕相对数十日的家具。
这确确实实不是什么沙发。
他愣了许久,目光滞滞地翘着眼前倾倒的器械,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这种古老的演奏乐器——此物在上世纪据说遍见于大街小巷,闻迹于街坊巷陌。
这是一架白色的钢琴。
即使遍布污痕,也能轻易窥见烤漆柔和的色泽以及琴身优雅的曲线。
“燕期?”聆春拉了拉他的衣袖。
“是钢琴。”机器人目不斜视地告诉他。
“琴?”男孩反应过来,“是乐器?”
燕期点头。
聆春突然拉住了他的臂弯,直视着他,小声问:“你会用吗?”
大约是被那双盛了星河般的眼睛唤醒,燕期回过神来,摸了摸男孩的脸,笑道:“会的,我学过弹琴。”
“你学得好吗?”聆春说,“我想听。”
“殿堂级。”机器人毫不自谦地打了个响指,事实上他并没有吹牛,放眼22世纪,除了他和他的母亲,有闲心和Jing力学习钢琴演奏的人加起来恐怕只有不到五个手指,“一般人听不起,给你打折,你亲我一下就给你弹。”
聆春踮起脚,在他唇上留下一个shi漉漉的吻。
燕期隔着绒毯拥抱了抱男孩,便走向眼前沉寂已久的乐器,他照着习惯里的方位摸到琴盖,拉开,又支起了顶盖,内里黑白相间的琴键像一匣子珍贵内敛的宝藏,机器人不由轻叹:“好无情的洪水,这样宝贵的东西,竟然也会被冲到这里。”
男孩闻言一顿,抬眼看着燕期,他忽然想到了燕书意蔚蓝色的眼睛。
燕期没有注意到这道视线,他在琴前站定,大脑飞快地决定了曲目,爱慕虚荣的机器人决定拈一首过去最拿手的炫技练习曲,在所有钢琴曲目中难度位列前茅的《热情勃发狂想乐》。
指尖悬于熟悉的键位,他轻轻敲击了一下琴键,试了试差强人意的音准,便准备开始奏曲。
燕书意素来能够十指如飞地踩着繁复交织的乐点,像编织毛衣一般熟练地交叉出绚丽华美的音符,无论多难的乐曲他都可以轻巧地拿捏于鼓